计算机应用毕业的我，刘季，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剧本是：找个差不多的企业，安静地当一株“职场盆栽”，按时浇水（打卡），偶尔晒晒太阳（蹭点下午茶），然后默默无闻地完成“牛马”的本职工作，最后在工位上自然风干，无后顾之忧地退休。

然而！理想很丰满，现实？现实它老人家直接给我来了个过肩摔！

我这人吧，没啥星辰大海的抱负，也没啥“改变世界”的宏伟理想。人生信条就一条：躺平，但别躺太平（怕硌得慌） 。安安稳稳，苟完余生，比啥都强。卷王争霸赛？告辞！咱深知那些金光闪闪的大厂，门口挤得跟春运火车站似的，想站稳脚跟？那得十八般武艺外加三十六计。我这人，心眼儿？出厂设置就没装这个模块！耍心眼？太费CPU，容易脑淤血。

所以大学招聘会，我的策略就是：精准定位“小透明”企业。目标明确——专业对路（好歹学了几年，不能白瞎），公司不起眼（竞争小，压力小，老板可能都记不住我全名）。主打一个“低调有内涵”（内涵指能发工资就行）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！毕业证刚捂热乎，我就接到了之前联系的那家网络公司的“召唤”。看着手机屏幕上发来的单位地址，我一边走路一边翻看聊天记录，嘴角疯狂上扬。

难道是我这几年，每天像刷朋友圈一样刷烂了无数招聘APP的虔诚，终于感动了上苍？” 我琢磨着，“这馅饼……不，这简直是天降豪华披萨！精准定位，不偏不倚，‘啪叽’一声，正好糊我脸上了！” 这运气，不去买彩票都对不起这份“恩宠”！

嘴角咧到耳根的我，脚下生风，感觉人行道都变成了通往人生巅峰的红毯。按照手机导航，七拐八绕，终于在一个……嗯，怎么说呢，充满了“生活气息”的街区角落，找到了那栋传说中的写字楼。

与其说是写字楼，不如说是一栋饱经风霜的居民楼底层商铺被强行改造的。门口挂着个摇摇欲坠的招牌——“XX网络科技”，那“科技”俩字的LED灯管还坏了一半，顽强地闪烁着“禾斗”。

“呃……简约风？工业复古风？”我强行给自己洗脑，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那扇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玻璃门。

一股混杂着泡面、二手烟和某种不明电子元件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。前台？不存在的。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开间，大概也就……嗯，比我大学宿舍大点有限？几张桌子歪歪扭扭地摆着，上面堆满了各种线缆、主机箱、显示器，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从废品回收站淘来的转椅。

最关键的是——人！人呢？！

说好的“小透明”公司，这也太透明了吧？透明到几乎隐形了！我环顾四周，只看到一个顶着鸡窝头、穿着人字拖的哥们，正对着屏幕疯狂敲代码，嘴里还念念有词：“靠！又特么崩了！” 他旁边，一个看起来像是刚睡醒的眼镜男，正慢悠悠地泡着……第三杯咖啡？角落里，还有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大哥，对着一个拆开的主板愁眉苦脸。

加上我，满打满算，四个人？这就是“召唤”我的整个团队？我脑海里那个“安静当盆栽”的工位图景，瞬间裂开了一道缝。

“那个……请问……”我小心翼翼地开口，声音在空旷（且杂乱）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
鸡窝头头也不抬：“找谁？”
眼镜男慢悠悠地转过头，推了推眼镜：“新来的？”
格子衬衫大哥叹了口气，终于把目光从主板上移开：“哦，你就是那个……刘什么？刘季是吧？老板在里屋，自己进去吧。”

顺着大哥指的方向，我看到一个用磨砂玻璃隔出来的小房间，上面贴着一张A4纸，手写着两个大字——“经理”。

我怀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情，敲了敲门。

“进！”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。

推门进去，空间更小了。一张堆满文件的桌子后面，坐着一个……嗯，很有“活力”的中年男人。头发有点稀疏，但眼神放光，看到我，立刻热情地站起来，绕过桌子，一把握住我的手。

“哎呀！小刘是吧？欢迎欢迎！热烈欢迎加入我们XX网络的大家庭！”他用力摇晃着我的手，笑容灿烂得能闪瞎眼，“我是张总！张清一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！”

“张总好……”我被他晃得有点晕。

“坐坐坐！”张总把我按在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椅子上，自己则一屁股坐回老板椅，身体前倾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，眼神灼灼地看着我，“小刘啊，一看你就是个踏实肯干的好小伙！我们公司虽然现在规模不大，但潜力无限！我们正在做一个颠覆性的项目！一旦成功，BAT都得靠边站！”

他唾沫横飞地描绘着宏伟蓝图，什么“下一代互联网入口”、“AI赋能万物”、“估值百亿不是梦”……听得我云里雾里，感觉CPU都快烧了。这饼画的，比我脸都大。

“所以啊，”张总终于进入正题，拍了拍我的肩膀，“我们团队现在正是需要新鲜血液的时候！你来了，正好！专业对口，计算机应用，太好了！我们这里，扁平化管理，没有那些大厂的条条框框！只要你肯干，机会大大的有！”

“那个……张总，”我忍不住打断他，“我看外面……好像人不多？”

“哦！你说这个啊！”张总大手一挥，一脸“这都不是事儿”的表情，“我们走的是精英路线！贵精不贵多！你看小张（鸡窝头），技术大牛！小李（眼镜男），运营鬼才！老赵（格子衬衫），硬件专家！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！加上你，我们就是黄金五虎将！所向披靡！”

我嘴角抽了抽。黄金……五虎将？这配置怎么看怎么像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。

“那……我的具体工作内容是？”我小心翼翼地问。

“问得好！”张总眼睛一亮，“我们公司，讲究的就是一个‘全栈’！什么前端后端运维测试，甚至网络布线、修电脑、装系统……都得会一点！这样才能快速成长嘛！年轻人，不要怕吃苦，多学点本事总是好的！”
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全栈？这听着怎么像是“打杂”的委婉说法？

“待遇方面……”我硬着头皮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
“待遇你放心！”张总拍着胸脯，“我们绝对有竞争力！试用期三个月，工资嘛……这个数！”他伸出两根手指。

“两千？”我试探着问。

“哎！格局打开！”张总一脸“你太没见识”的表情，“两千那是实习生的价！我们给正式员工待遇！两千五！转正后看表现，三千起！还有项目奖金！年底分红！五险一金……嗯，这个我们正在积极筹备中！很快就能落实！”

两千五……在现在这年头？我仿佛听到了自己“豪华披萨”梦破碎的声音，这哪是披萨，分明是块掉地上的馕饼，还被人踩了一脚。

“哦，对了，”张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，补充道，“我们公司崇尚奋斗精神！弹性工作制！不强制打卡！”

我心里刚升起一丝“好像还行”的侥幸，就听他接着说：

“——因为活儿干不完，你自然就知道该几点来，几点走了。放心，我们这里，绝对能让你充分燃烧青春，实现价值！你看小张，昨天就干到凌晨三点！多有干劲！”

我：“……”

走出那间小小的“经理室”，看着外面“黄金五虎将”中剩下的三位：鸡窝头小张还在跟代码死磕，眼镜男小李已经趴在桌子上补觉了，格子衬衫老赵对着那块主板，表情仿佛在思考人生终极难题。

空气中弥漫的泡面味似乎更浓了。

我站在这一片“精英”的狼藉之中，感受着张总那“颠覆性项目”的宏伟余温，再想想那两千五的“竞争力”薪资和“弹性”到凌晨的工作制……

嘴角疯狂上扬？不存在的。

此刻的我，只想点一首《凉凉》送给自己。

这哪里是“天降豪华披萨”精准糊脸？

这分明是老天爷看我躺得不够平，直接一个过肩摔把我扔进了“坑”里，还是那种没几个人、坑底长满杂草、老板在上面画大饼、同事在坑里各自挣扎的……迷你天坑。

我的“职场盆栽”梦想，还没开始浇水，根茎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片盐碱地的恶意。

“苟完余生？”我看着眼前的一切，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：“这余生……它特么的有点费命啊！”